Narkosis

[西游/孙唐孙]当陪伴成为一种习惯

西游伏妖篇后胡来的脑洞,无厘头急转泥石流,一直写的断断续续,如今才补完整
糖里有毒,糖里有玻璃……


当陪伴成为一种习惯[终]


封为斗战胜佛的第四百个年头,那曾搅得天庭无处安宁的猴子,忽然有些寂寞。
很多往事开始渐渐遗忘了,譬如,凶险万分的旅途,譬如,曾经的喜怒哀乐。
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佛,越来越安静,越来越空明。
悟尽虚空。

猴子的师父是个悲天悯人的和尚,路上看见条搁浅的鱼也要归海放生,遇见只死掉的獐子野狍也是要念一段往生咒的。
他很唾弃这样婆婆妈妈的师父。
可那时的他脑袋上有个箍,每当动了点歪心思,都会被和尚的那咒语念得想撞墙,所以只能违心的老实跟着他。

他们共同经历了许多许多磨难。
回想那些年,猴子从起初的嫌弃到后来的关怀,心境大抵是有些变化的。
毕竟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,无心无情,天怒人怨,不怎么招人待见。但他那苦口婆心的师父,愣是念啊念,把殷殷深情给他念成了一种习惯。

端坐在西方极乐山宝座上的猴子,腰酸背痛地伸了个懒腰。
他许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师父了。
师父被召回如来座下,封旃檀功德佛,如今混得风生水起,日日参加法会,四处讲经论道,好不惬意。
他是不怎么喜欢参与这些事的。
猴子是生来的战神,只有一腔逞凶斗勇的豪情,然而这些热血,渐渐的也要消磨殆尽。
许是极乐山太枯燥了,他开始喜欢回忆过去。
但他的脑筋不似以往般灵光,许多事已经记不太清了。

今日,天蓬净坛使者来找他。
猪头人未到,声先闻,笑声快将他的宝顶掀翻。
“斗战胜佛,你在干吗?”
猴子白他一眼,扭过身,屁股对着他。
八戒脸一绿:“呔!你这猴子,有拿屁股对着人的佛吗?!”
猴子百无聊赖地转回头,掏了掏耳朵。
说起来八戒是有些害怕他这位大师兄的,师兄是满级的战力,轻而易举就能打得他鼻青脸肿,只不过如今,这样激将于他,他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。
八戒觉得这样不好。
这样不像他以前的大师兄。

“猴子,你不去看望看望师父他老人家吗?”
“有什么好看的。”
“说起来,我挺久没听到师父他老人家的动静了。”
猴子烦躁地搔搔头,吹掉两根毛发。
打发走猪头,悟空望着远处的七彩祥云和徘徊其间的金翅大鹏鸟,有些出神。

这不是他看到的景象,至少不是他期待看到的景象。
天庭的长生果是没有滋味的,他更喜欢花果山的桃子,那可比王母的蟠桃要香甜可口得多了。
他竟更怀念人间的袅袅炊烟,远山重洋,碧树瓜果。
猴子又叹了口气,漠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
有时间还是去看看他那个爱唠叨的师父罢。

没等到悟空去看望他的师父,他昔日的三师弟沙悟净,如今的金身罗汉就慌慌张张跑来了。
“不好了不好了!”
猴子懒散地摆摆手道:“急个什么?”
他这三师弟,饶是渡尽了八十一难,还是没能改掉老毛病。
“师兄,您快去救救咱们师父罢!”
猴子咧嘴一笑,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:“师父?金身罗汉莫要忘了,咱们已经没有师父了,你我也不再有师门关系。”
悟净一愣,心说是哦。
但凭他多年的经验,大师兄多半是又在闹别扭,所以他面不改色扑倒在地,边哭边嚎道:“师父他老人家要被如来佛祖弄死了!”
如来能舍得把他那宝贝弟子弄死?怕是他老人家把别人念叨死吧?
悟空总算舍得抛给沙僧个眼神,示意他继续说。

“师父他老人家近日里不知中了什么邪,竟跑到如来佛祖面前,称自己有尘缘未了,要下界参悟。”
“哼,尘缘。估计就是那个念念不忘的女儿国国王吧。”猴子隔了很久才嘲讽道,话语中听不出情绪。
他这位师父,唠叨虽唠叨,忽悠女人倒是生来拿手,迷得一路上大大小小的雌妖精母夜叉女施主神魂颠倒。
“佛祖很生气啊,佛祖说‘既然你想下去,便不用再回来了!’”沙悟净有样学样,将如来威严的口吻学得惟妙惟肖。
悟空掏了掏耳朵。
“师兄您快去求求佛祖吧,不管怎么说,那也是咱们师父啊。”沙僧捶着心口,“我方才已去了净坛使者那,那老猪推三阻四,真是气死我!气死我!”
眼看着沙悟净就要翻白眼,悟空烦躁不已:“行了行了,别囔囔了。旃檀功德佛如今在哪呢?”
沙悟净大喜过望,连忙道:“就在佛祖座下,师兄你可得快点,不然师父就要被扔进六道轮回出口了。”

悟空背着手溜达过来。
便见一瘦削男子跪在如来座前,光溜溜一颗毛头,看来是袈裟法杖和佛冠悉数卸下,准备处刑了。
猴子溜达到唐僧身旁,蹲在他面前。

他这师父,生的是真好看。
白面朱唇,眉眼秀致,骨相柔逸。
他大概有三百年没见过他了。

唐三藏看了猴子一眼,垂下眼皮,默不作声。
“金蝉子,你可愿悔改,若你悔改,可自请去云巅仙岛思过,百年后归位。”
耳边响起如来的洪钟之声,猴子踏前一步,问:“如来,我师父犯了什么事?”
“金蝉子六根不净,尘缘未了,研读佛法后幡然顿悟,言昔日虽历劫得道,却错过一世情缘。”
“佛祖,弟子不悔。”
三藏的声音虽无波澜,却十分坚定。
“你既心意已决,便全凭造化,这回,也没有斗战胜佛护你周全。入下界轮回,经九世离难,方可还功德佛真身。”

沙悟净拼命给悟空使眼色,指望着斗战胜佛为唐僧求情,兴许能开恩。
结果悟空听完如来的话,点了点头道:“哦,那我回去了。”
悟净的内心是崩溃的。
金蝉子入六道前,回过头,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猴子离去的方向,便一跃而下,追寻他的情缘去了。

回到宝殿的斗战胜佛,又开始发呆了。
虽然他不常见那唠叨师父,可他知道,唐三藏就在极乐山,即使见不到,总是在的。
如今,他想要见,只怕也难了。
他那小师父,战斗力奇差无比,又是个惹事精体质,倘若再遇上各路妖鬼蛇神,怕是真一不小心给弄死吃了。

悟空在极乐山憋了一个月,思来想去,终于还是没忍住,偷偷下界了。
斗战胜佛浏览着山川河海,大漠孤烟,自在地翻了几个跟头,他浑身骨头都要锈住了,此番溜出来,才算活络了筋骨。
猴子神行千里,直奔女儿国的方向。
可是没找到唐僧。
他站在王宫上方的云朵上叉了会儿腰,便召唤八部天龙广力菩萨。
小白龙摇头摆尾游过来。
“师兄!许久不见!”白龙化为一个俊俏的少年,脸红红地看着悟空。
“小白,你速速帮我提水君来,我且问问有没有见过咱们师父他踪迹的。”
玉龙三太子傻白甜地看着他,仿佛在询问他发生了什么。
悟空叹口气:“咱们那糟心的师父又发病了,要来下界寻情缘。”
广力菩萨应声变化形而去。
不多时,他从云间冒出个龙角,“找到了,师兄。你随我来。”
悟空骑在白龙身上,跟随他来到一处越看越眼熟的山脚下。

花果山。水帘洞。
遣走了广力菩萨,悟空走进水帘洞。
他一眼便看到唐三藏面朝一个石座,背对着他打坐。
水帘洞如今是一群猴子的天下。
洞府灵气汇聚,是浑然天成的修炼之地。许多小猴子呆呆直起身,围住唐僧这个不速之客,看他闭目沉思。
此时的唐三藏已近而立之年,但因为没头发,看起来眉目如画,沉静安然,仍仿若弱冠年龄。
斗战胜佛觉得这里很眼熟。
许多年前他应该是来过这里的。
可具体的,他不记得。

唐三藏睁开眼。
“施主既然造访,何不露面?”
悟空现身走过去。
“和尚,你为何来这里?”
“不知道。我只记得,很久以前我有个徒弟,遇到妖魔时我不相信他,他非常失望,回到了自己的家,于是后来,我一直都想来看看他的家。”
“他或许不是要你来看他的家,他可能只想你信任他。”
“或许吧。”唐僧又闭上眼,“可是我的徒弟,现在也许已经不记得这些了。”

悟空看着唐僧破旧的袈裟和草鞋,恍惚忆起,似乎很久前有个人,在昏暗的烛光下,眯着双眼,一针一线为他缝了件温暖又漂亮的兽皮袍子。

他跟着唐僧默默走了很久。
火焰山。盘丝洞。小雷音寺。……
走过许多个地方。
和尚知道他在身后跟着,可从不说破。除了最初的一次对话,二人再没有过交集。

这日来到女儿国。
悟空看到熟悉的「女儿国」三个大字,气不打一处来,好啊,好得很。
果然还是念念不忘他那老相好。
于是猴子拖着广力菩萨喝干了王宫酒窖里所有的美酒。
“师兄,你这样喝,破戒了啊。”
“你懂什么,酒肉穿肠过,佛祖心中留。”
“可你心中有佛祖吗……”
“给我闭嘴,臭小子。”
过了一会儿。
“师兄,你是不是有心事呀?”
“……喝酒!”

醉醺醺的猴子还是耐不住好奇,磨磨蹭蹭去了女儿国国王的后花园。
“高僧,我心悦你。”
“施主,贫僧已心有所属。”
我去,这说好的剧情呢,怎么不按套路来?
悟空一把将手中的水蜜桃砸在地上。
女儿国国王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。
“我心仪之人,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。他总觉得我心悦之人是女施主你。”唐僧高深莫测道,“所以我觉得应该把这段孽缘讲清楚。”
“很多事他都记不清了,不记得自己来自何方,不记得自己的去处,也不记得我和他二人的初见。唯一记得的,大概就是女儿国了。”唐僧缓缓露出个苦涩又怀念的笑容。
“但凡有人在他面前提到‘女儿国’三个字,他定是要闹一番别扭的。”
女儿国国王拍拍高僧的肩:“节哀。”

悟空有些茫然地看着花园中的二人。
说起来,他的确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有了个师父的了。只记得净坛使者那个猪头和金身罗汉沙悟净成天在他耳边絮絮叨叨,当初历九九八十一难时如何如何,他起初还有兴致听,后来,因为回忆越来越空洞,也就再提不起兴趣听。

唐三藏已经步入暮年。
也是,徒步跋涉千山万水,需要一个人生命中多长的时光呢。
悟空知道,他大限将至。
最多不过三五日内,唐僧便会去阎王老儿那里报到了,然后入第二世轮回,生老病死,直至九世结束。
和尚步履蹒跚地爬到半山腰。

这是一座荒芜的山。
没多少树木,只有光秃秃五根山柱子梭在天际,高耸入云。
悟空看着这座山,有些喘不过气。
他本能地讨厌这个地方。
唐僧一路上歇了好几回,连喘气都费劲,也不知非要爬那劳什子山作甚。
唐僧来到山腰一个窄小的洞口处,歪坐在一旁气喘吁吁。

“你快死了。”
悟空忍不住现身了。
“我知道。”唐僧看到来人并不惊讶,“想来我这一路上平安无事,是多亏您这位佛祖的保佑。”
悟空不置可否。
“为何非要来这座荒山。”
“这是我和他初见的地方。”
悟空摸摸鼻子,没再说话。
唐三藏靠在岩石上,依旧是那身灰扑扑的僧袍,明黄的袈裟已看不出原色。但他面目安详,微阖双眼浅笑着,仿佛看到了什么美景。

暮年的唐三藏,面容恬淡,依旧是极好看的。岁月厚待他,没在他脸上刻下多少痕迹。
他呼吸清浅,唇边含笑,就这样,无力地松开了死死攥着的手。

手心跌落的,是一枚黯淡了光泽的,悟空永远都无法忘记的,金箍。

悟空后退两步,头痛欲裂。
潮水般汹涌的记忆扑面而来,他抱紧头颅蜷缩在地,撕心裂肺咆哮起来,声响惊醒了沉睡的飞禽走兽。
他惊慌失措地抱起气息全无的唐三藏,跌跌撞撞跑下山。
但他不知该往哪里去。
他徒劳无助地跪在原地,猛然回想起了昔日极乐山上,彼时他漠不关心地离去前,入耳的几句对话:
“旃檀功德佛为何不让佛祖抹去他的记忆?”
“不晓得,大概是不愿意忘记前尘吧。”
“可记忆对得道之人来说,是沉重的负担。”
“听说保留记忆投下六道轮回,犹如千刀万剐之刑,入阿鼻地狱之苦,非常人所能忍受。”
“唉,情劫难渡啊。”

—完—


封佛归位后的两人似乎颠倒过来。
从前追着师父跑的猴子,如今渐渐忘记了过去;而从前有恃无恐的师父,如今固执地守着两人的所有记忆。
哪怕成不了佛,也要牢牢记着。

最痛苦的是忘记了二人初遇。
那是我觉得西游记中最美好的一幕了。
悟空看着跋山涉水来寻他的三藏,仿佛看到了生命中的光,而唐僧抓着悟空的手,温柔为他摘去满头满脸的杂草树叶。
一眼万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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